贾环撇撇嘴,从鼻子里发出哼的一声,扭头不欲搭理贾探春。
面上不显,其实早在目睹了贾探春被捡来的小野猫吓到的时候,贾环心里就乐开花了,心里的小人直呼小野猫干得好!
在众目睽睽之下,被一只畜生威胁,贾探春感觉自己的脸都丢尽了。
她想要发作小野猫,可是后者显然是鱼儿的所有物,贾探春顾忌贾母,没敢张嘴。
火灼烧得心口发疼,贾探春心里不舒服极了,有心训斥贾环几句,拿他撒气。“你那是什么态度,眼睛不是眼睛,鼻子不是鼻子的。老祖宗您瞧瞧环儿那样子,可要为探春做主啊。”
然而她开口的刹那,鱼儿亦同时挺身而出为贾环做脸。“和大伙儿走散,我找不到回家的路,是环儿带我回来的。”
不可否认,鱼儿是感觉到了贾探春身上传来的莫名的敌意,见她有心为难贾环,故意为之的。
只听得两人的话音同步落下,顿了顿,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在了贾探春脸上。这就很尴尬了!
贾探春的脸色变了又变,青红黑白四色轮着转换,好不精彩。
这人生下便是来克她的吧,今日对上了他,自己都折了多少回脸面。
且发生了今日这一遭,往后府里的姐妹和下人在人后,又会如何的议论耻笑她?
贾探春双脸火辣辣的疼。
设若老太太真给贾探春做主了,那就是打鱼儿的脸。
一个是命根子,一个感情单薄生疏的庶孙女,谁最重要不是不言而喻的吗?
果不其然,贾母仿佛没听见贾探春说的那些话,乐呵呵地向贾环招了招手,将人唤来面前。
老太太拍了拍贾环的手背,脱口称赞道:“乖孩子,今日多亏了你,老祖宗晓得你是个好的。”
王熙凤为了讨好老太太,毫不犹豫地和她老人家站在同一阵线,扬起笑脸,口若悬河,不间断地说着贾环的好话,同时也不忘间接地奉承贾母和鱼儿。
随后林黛玉又赞了贾环几句,惜春与迎春不好不开口,顺水推舟,跟在林黛玉后面赞许了几句。
打出生到现在,第一次有如此之多的人,夸自己说自己好,贾环的脸刷的一下就红成了熟透的苹果,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。
贾母见状,凝望贾环的目光更加慈祥了,甚至还好心情地给了理了理风吹乱的头发,于是贾环的脸更是热到足以煎蛋了。
凝视眼前上和下睦的景象,贾探春扯了扯嘴角,勉强露出一个微笑,默默咽下一口老血。
王熙凤偶然瞥见贾探春样子,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屑。
王熙凤姑侄俩闹翻,各自看不惯彼此,而贾探春素来贯彻紧抱王夫人大腿唯一原则,是以王熙凤平日里极看她不顺眼。
今日下了贾探春的脸面,着实令王熙凤因贾琏而阴沉的心情晴朗了少许。
鸳鸯发现落下的雪花更密集了,不禁提醒道:“雪又大了,老太太风寒初愈,可别站在外头了淋雪了。屋里有炭火暖和,快进去暖暖身子。”
“哎呀,只顾着高兴玉儿回来了,都疏忽了这俩孩子冒着风雪回来,斗篷和衣裳都让雪水浸湿了。”贾母突然拧了拧眉头,面向晴雯几个大丫鬟道:“你们几个还愣着作甚,还不快伺候玉儿回屋更衣?”
缓了一口气,老太太又道:“环儿的住处甚远,穿着湿衣服吹风回去不妥当,好在你们兄弟二人的身形相差不大,索性和玉儿一同回屋换了。”
“是!”晴雯、麝月一众褔身行礼应了一声儿,便簇拥着鱼儿和贾环回卧室换衣裳了。
鱼儿两人换衣清理的同时,小丫鬟们亦在小心伺候着小奶猫沐浴,用膳。
换了一身干净穿着,用热水净脸,重新梳过了头。诸事完毕,鱼儿侧目一看,那只看不出颜色的小脏猫,已变身为了玉雪可爱的白团子。此时吃饱了,半眯着眼睛,琥珀眼珠子围绕着鱼儿滴溜溜转来转去,伸出粉嫩嫩的小舌头舔着小肉垫。
鱼儿目光大亮,捧起小家伙,低头埋在它毛绒绒的肚肚上蹭了几蹭,旋即点了点它粉嫩嫩的鼻头,道:“以后你就叫小东西吧。”
言罢,他开口唤麝月取来一个空间比较大的荷包,揉揉小东西的小肉垫,才将它放了进去,露出一个小脑袋,挂在了腰间。
贾环瞪圆眼睛瞅着鱼儿佩戴在腰间的猫挂件,登时就迈不开腿了,心想回去了也要这样弄只喵喵来佩戴。
此刻,化身猫迷的贾环,满眼都是挂件喵,早就忘记了一开始见到小东西时的种种嫌弃之情。
鱼儿满意地拍了拍身上的新挂饰,迈开步伐,与贾环一齐去了贾母处。
小东西两只小猫爪扒在荷包边缘,小脑袋随着鱼儿的步伐一点一点的,看得人晴雯麝月一众丫鬟眼冒桃心,心都要化了。
屋内正在交谈的女眷们听见脚步声,霎时闭口中止了谈话。
众人举目望向门外,只见两名神采奕奕的少年嘴角噙笑,步履款款,踏雪而来。
分外夺人眼球的是左侧那名较高挑的,面若傅粉,唇如珠抹,目似点漆,身如玉树,几缕绸缎乌发乖巧地搭着两肩,肌肤表层似有华光流动,凤表龙姿,动人心魄。
这般人物,如若放在魏晋,想来半只脚尚未踏出大门,便让鲜花瓜果彻底淹没了。
方才庭院里寒风刺目,三春身边大小丫鬟们,都眯着眼睛半垂着脑袋,没怎么去看鱼儿。
此时此刻,放开了双目去端详,将整个人仿佛在发光的鱼儿全然纳入眼中,心脏顿时如小鹿乱撞,双颊酡红,一副春心萌动的模样。就连日日面对鱼儿的,如鸳鸯、紫鹃、琥珀这些早已熟悉了鱼儿面貌的,都不由得愣怔了顷刻。
吾家有儿初长成啊!林黛玉与贾母眼含欣慰,为之骄傲。
鱼儿宛似玫瑰花瓣的唇瓣上下分开,“你们在说琏二哥吗?二嫂子不必担心,我和环儿回来的路上遇见了他,挺好的。”
贾环接着补充道:“琏二哥玩得可快活了,搂着两个小姐姐左亲亲右摸摸,人家小姐姐的嘴都让他亲肿了。”
几个未出阁的姑娘“呸”了声,羞红着脸别过头。
哪怕王熙凤内心早有所猜测,但这会儿听了,仍然是气得牙齿咯咯作响。
贾母同样气得胸口要爆炸,但是为了不吓到鱼儿,方强忍着没发作。
“你们进去了?”
面对老太太的询问,鱼儿和贾环不约而同摇头,闭嘴不提他们一块儿干的那起子坏事。
老太太这才松了一口气,“好孩子,还是你们懂事。要了,千万别学那混账玩意儿,去外头寻那些千人枕的,脏了身子。”
鱼儿两只乖巧地点着头,装在荷包里的小东西瞧见学了去,追随着鱼儿同步点头。
贾母对他们的态度甚是满意,微微点头,再度发话。“不用陪我老婆子了,你们兄弟回去玩吧,几个丫头们无事也各自散了。”
三春识趣地告退,林黛玉和鱼儿两个也相继告辞。
不多时,屋里只剩下了贾母和王熙凤两个主子。
打发走了几个小的,老太太含笑的脸霎时黑透了,双目冷冰冰的,好像在下着冰雹。“鸳鸯,扶我去凤丫头屋里,等咱们家琏二爷回来。”
鸳鸯、琥珀左右搀扶着贾母,王熙凤欲哭无泪地跟在身后,向着目的地行进。
这厢荣国府内,老太太摆好了阵仗,坐等贾琏回家。
涂蕴之的定阳王府中,却又是另一番景象。
“跟丢了?”涂蕴之放下手上阅览了三分之一的书籍,皱眉望向下首。
下首之人正是受了涂蕴之的命令,尾随玉儿以图弄清他的来历身份的侍卫云飞。
云飞单膝跪地,一脸羞愧地说道:“属下有负王爷所托,请王爷责罚。”
涂蕴之面上无怒无火,表情淡淡的,看不透内心在想些什么。他骨节分明的手指,轻轻划过书面,久久才有声音传出。“说说,怎么跟丢的?”
云飞紧绷的背脊松了松,把跟丢鱼儿的过程一一道来。
“也就是说,事情一开始很顺利。就因为他突然去看了一场姜知的新戏,出来后,跑太快你追不上,所以便失了他的踪迹。”
听着“追不上”三个字从涂蕴之薄唇内轻吐而出,云飞抹了把冷汗,大感丢脸。
要不是亲身经历,他也不相信自己一个从小练家子的,会追不上一个娇生惯养、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少年。
云飞大惑不解,不过涂蕴之知悉鱼儿拥有不俗的精神力,对此却没那么的奇怪,甚至觉得理所当然。
他思付片刻,挥手道:“罢了,你先下去吧。”
恰好返京前他的精神力突破了大壁障,可以施展许多从前不能使用的能力。索性今夜万籁俱静之时,费些力气,放出精神触角感应全城便是。
一晚搜不完整座城,那就两晚,反正目标在京城跑不掉,总会找到他的。
闻言,云飞如蒙大赦,绷紧身体一步一步挪出了书房,并小心关上了房门。确定两扇门阻隔了涂蕴之的视线,云飞才原形暴露,一边擦着冷汗,一边飞一样跑远。
第20章
“我的琏二奶奶,您就别站那看戏了,再不来求情,你可就要守寡了。”
“哎哟,疼!鸳鸯,平儿你们都劝劝老祖宗啊!”
王熙凤目睹了贾琏被揍的惨状,很是于心不忍,但想起他的荒唐行径,咬牙一狠心,别过脸不去理会。平儿见王熙凤都置之不理了,哪敢多言。
而鸳鸯,那更是站在贾母一方的,不给她老人家递棍子打贾琏都算好了,遑论帮他说情?
求救无门,没法子,贾琏只好自个儿求饶了。